《龙之战争》：黄金与粪便打包兜售

众所周知，自90年代中期以来亚洲电影发展的排头兵非韩国电影莫属。当香港电影这个昔日的“巨无霸”彻底瘦身成了“醉排骨”时，韩国电影却依靠高产量、高质量、丰富多元的类型与魅力无敌的明星这四大法宝不断抢占海外市场、扩大国际影响力，“劲吹韩风，播撒韩粉”。然而，正当我们为其无限风头而眼红时，韩国电影界或许也正看着我们而心有不甘——中国式大片的崛起是一个无法回避的现象，拥有天文数字的投资、红到好莱坞的巨星、热遍全球的中国功夫，赋予中国式大片以傲人的资本能够同美国大片分庭抗礼，这正是令韩国电影高山仰止的。不过能问心无愧地将汉文化品牌逐个注册成自家的文化商标，韩国人又怎会为此而低下高傲的头颅？于是，在中国式大片缺席的2007年，在得到美国人在资金、技术、人员上的全方位支援后，一部让古老传说莅临现代世界的魔幻巨制《龙之战争》出炉了。
那么，这部承载了韩国人大片野心的电影是否如他们所愿，真正得以扬眉吐气呢？事实是，他们太过在意这来之不易的高额投资了，如果还以传统的韩式方法来拍摄，就太对不住美国佬好心送上的美钞了。因此，影片被包装成了美国大片的面貌亮相——美国演员操着标准English来演绎一场发生在美国的末世浩劫。若撇开那一小段古代韩国戏，忽略龙之传说的东方源流，相信没有人会怀疑这是一出标准的美式光影大餐。然而本土特征的完全丢弃并不会给影片造成分毫损失——国内年度票房制霸已为囊中之物便是明证，真正令影片蒙羞的，却是站在高贵华丽的特技一旁打扮寒碜无比的叙事能力。制作团队费了数年心血将影片的特技效果做到足以称雄亚细亚、乃至笑傲东半球，孰料极度业余的导演水准竟在影片整体质量的气球上戳了个洞。当国产大片的讲故事水平已成为国人指责其远逊国外的头条罪状时，本片终于挺身而出宣布自己在讲故事上还要差劲N倍。观看本片就如同迫于无奈将黄金与粪便打包购买，喜获黄金的开心劲转瞬即为滚滚臭浪吞噬得无影无踪。
毫不客气地说，影片除了特效场面外简直一无是处，导演的中庸之能在巨蟒的咆哮声中更是一泻千里，达到完败。影片的情节本身就是为服务“龙蛇大战”而强行捏造出的，生来便已是畸形儿，唯有通天奇才方可点石成金，但对于只爱和怪兽打交道的导演又是“Mission: Impossible”了。既然剧情部分被压缩到不足半壁江山，而贯串古今的故事没有足够篇幅又难以和盘托出，于是拙劣的叙事在与时间赛跑中被完全拖垮以致全身痉挛。由于叙事节奏过快又掌控乏力，故事进展沦为了流水账，看似紧凑却因平铺直叙而丧失张力，正如一位过气舞娘在台上自我陶醉地手舞足蹈，看客们却已为那水桶腰而作呕抓狂。同时，仓促的节奏也导致层次混乱，缓急不清，所有镜头都是敷衍式地匆匆闪过，两线叙事稚嫩得近乎儿戏。至于逻辑，在这种充满病毒的环境里因为没有抗体根本无法存活。巨蟒如何能够悄无声息地在各处来去自如、怪兽何以胆敢对死去便丧失价值的女主人公猖狂射击、男女主人公在没有任何触电先兆下怎会离奇拥吻这些超高难度的问题是没有必要去思考了，影片已臻入“时时有破绽，处处是漏洞”的化境，再去找寻逻辑的踪迹只是诋毁自己的智商而已。
影片各要素的“主演”表现集体砸锅，“配角”们不仅没有丝毫力挽狂澜之势，更几乎是雪上加霜。台词的调剂能力非同一般，能让沉闷拖沓的影片焕发生机，也可令流畅生动的电影褪色三分。本片的台词命运则着实不幸，流为了充数的形式、机械的符号，使本已僵硬的气氛愈显聒噪，或许“此时无声胜有声”反而能让影片的精神面貌有所改善。至于那些美利坚的戏子们，已经凭着极具说服力的笨拙演技向我们证明：他们在好莱坞能跻身三流演员的行列，靠的不是运气，而是实力！没事时木讷，遇险情时装作惊恐状，始终没有入戏的感觉，不知他们是认为韩国人好骗，还是怕表演太出色会抢了真正的主角巨蟒的风头？
不少网友怒叱影片抄袭，称其为《指环王》+《变形金刚》+《哥斯拉》的三位一体，在我听来，这倒带着更多抬举的意味了。融此三部经典大作的精华于一身，再怎么消化不良也能长得结实精壮吧？其实，本片上映时间先于《变形金刚》，而首款预告片在03年即已推出，也比有相似场面的《指环王3》来得早，说抄袭远不如说巧合更令人信服。至于有否模仿《哥斯拉》就无关痛痒了，美版《哥斯拉》本身就非原创，日本银幕上的哥斯拉及各种巨型怪兽都已走过数十个春秋了，照此标准连《奥特曼》都有充足依据成为它的抄袭对象吧？倒是那些身着盔甲、手持光剑的黑武士明显是直接从《星战》中盗版来的，这么多雪亮的眼睛咋就都没发觉？当然，本片在场面的效果上同那三部经典距离并不远，但给人的震撼度就差了好几位数，何故？根本还是因为剧情太烂，没有扣人心弦的力度，于是火爆的场面便被孤立出来，形同电子游戏演示片，而逻辑的缺失更使其成为没有骨架的巨人，观众不会为其结果而操心、为其发展变化投注足够的精力，激动之下感情实为一片漠然。可见，即便是主打特效的影片，也必须“红花还需绿叶衬”，像这样“鲜花插在牛粪上”的终究要被人嗤之以鼻。
说了这么多，影片真正值得我们关注的焦点却不是这些粪便和被粪便玷污的黄金，而是压轴出场的——龙！不久前，国人又开始为是否要把中国龙的英文名从“dragon”改成“loong”而喋喋不休了，可我们忙着耍嘴皮子，人家已经以“dragon wars”的名义让中国龙大闹银幕了——当然，对他们来说是韩国龙——而且还是丑陋不堪凶神恶煞，那样子都能把怪兽吓死一大片。这几年韩国人把源自中国的文化抢注成自己的遗产，每一次都要把我们举国上下弄得神经脆弱，此番居然敢到神圣至尊的龙头上动土，敢情又有一批“有识之士”要跳出来声讨了。可是，对于这些源于我国的文化，我们自己不去发扬光大，难道非得等到被外人盗用时才知是宝么？其实我们应该感激韩国人，他们替我们把华夏文化加以时尚的包装后推向世界，完成了我们想不到更不会去做的，而我们亦可从中受益。再看看我们自己搞出来的“杰作”吧：06年的《魔比斯环》即是个最佳的比照。《魔》从头到脚便是个洋人的模样，不仅故事是蹭近年最火的西方魔幻题材，连很多价值观都是西方的，似乎只在那个练习功夫的画面还有一丝MADE IN CHINA的痕迹。既然我们这么崇洋，这么多文化资源都不如被好莱坞玩到烂俗的玩意儿有改编创作价值，我们还有什么资格去谴责韩国人采掘早就为我们所遗弃的宝贝？同样请来大批美国技术人员，同样花了好些年头慢工出细活，同样有资格成为本国电影CG技术发展的里程碑，也同样沐浴倾盆而下的口水，但二者的命运却是“同途殊归”：《魔比斯环》在获得不足成本零头的票房后便彻底沉入太平洋底，而《龙之战争》则是钱途无量，并且还把龙的传说与形象现代化地展示给世人，在商业和对传统文化的承继上二者几乎走向了两个极端。如今每当想起《魔比斯环》中长得土豆一般的那些SB，我都忍不住要把《龙之战争》打开来多回味几遍了。
龙蛇大战已经告一段落，但中国人的“保龙反击战”要打响还远需时日。《魔比斯环》留下的伤疤仍不时制造着阵痛，希望韩国人实践来的宝贵经验与教训能够成为有效的愈合剂，并为形式与内容并重、特效场面同文化内涵水乳交融的国产大片早日诞生铺平道路。

PS：有人把本片算作科幻，其实这是个严重的错误，它和那些来自外星或受某些科技工程污染而变异的怪兽电影不同，完全取材古代传说。这种反科学的内容如何能划归科幻？!真是没有常识，准确地说应属于魔幻或奇幻类型……